世界快看点丨狗子也要过年?老武汉的“年味”与“年词年语”(一)

时间:2023-01-26 15:56:23       来源:黄鹄矶

老武汉文化特色,用一个字来表达,那就是“杂”。“五方杂处,民自为俗”,但时间长了,相处久了,也就慢慢地形成了以本土特色为主的民风民俗,当然,老家的东西也会或多或少地保留一些。


(资料图片)

三镇武汉,旧时有不少过年的流行词语,活泼生动,情趣盎然。下面,就结合老武汉的“年味”,谈谈这些独具民俗意味的“年词年语”。

“嘱咐狗子过年”

这也是大人们口中喜欢飙出的一句话,相信很多武汉人,小时候都听说过。

“狗眼看人低”,据说狗眼很毒,人看不到的它看得到,当狗子对着空处狂吠时,人们会以为有不干净的东西。过年忌讳狗子乱叫,怎么办?就用好吃好喝招待它,一边喂一边嘱咐,过年了,要安分一些,不要乱叫乱跑。狗子不通人事,需要反复嘱咐。

其实,真正需要嘱咐的不是狗子,而是自家的伢们。小伢们就是这样,“年来疯”,每逢过年,大人一忙,他们就大闹天空。所以,哪些该说,哪些不该说,哪些该做,哪些不该做,要反复叮嘱,这也是“嘱咐狗子过年”。

现在,这句话偶尔还能听到,当人们形容自己苦口婆心时,就会说“我像嘱咐狗子过年的,他就是不听。”

“腊时腊月”

一进腊月,大人就会嘱咐小孩,腊时腊月,要讲禁忌,不能口无遮拦,更不能乱说乱动,凡事都要图个平安吉祥。

腊月到了,人与人之间的态度也好了,要求也高了,自觉性也加强了,你说怪不怪?

论事说情,人们也常常会把“腊时腊月”带上,比如“腊时腊月,我不想跟你争”,又如“腊时腊月,做点好事行不行?”

“腊时腊月”这四个字,一下子让人闻到了久违的年味,年来了!

“办年、忙年”

老武汉人过年,分为三步走,一是忙年,也叫办年;二是吃年饭,守夜,拜年;三是玩年。

忙年忙年,不忙那就不叫过年。如今,很多人感慨“年味淡了”,究其原因,主要是生活太好了,过年不忙了!

过年,无疑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,人不分贫富,家无论大小,年前的忙碌都是一样的,一般从腊月中旬开始,一直要忙到除夕夜。忙的内容很多,腌鱼肉、炸圆子、置新衣,打坱尘、做清洁,贴对联、买鞭炮等。

这些,统统都要在正月初一之前,也就是在腊月中必须做好,办完!

街里街坊,这段时间见面问语也有变化,平时是“你驾吃了冇?”现在会问:“你驾的年办得么样?”你驾,敬称,是“你老人家”的合音快读;写作“你家”,容易误会;写作“您家”,武汉话没有“您”这样的读音和用法。我主张写作“你驾”,驾,既表示近似读音,也隐含敬意。

“洗年澡、剃年头、年债年还”

洗澡、剃头等再平常不过的事情,此时,都与“年”扯上了关系,那便唤作“洗年澡、剃年头”,真有讲究。

引用一首武汉老童谣,“二十七,洗管笔;二十八,洗邋遢;二十九,家家有;三十夜,莲花谢。”(选自朱介凡《中国儿歌》)

里的洗管笔,朱介凡原注,笔,喻妇人之缠脚。我查找了一些资料,没有查到把“三寸金莲”比作“笔”的出处,朱先生是民俗研究大家,想必是有确切根据的。

邋遢,lā• tā,肮脏,不整洁,也就是武汉话“垃坬”;洗邋遢,此处指沐浴洗澡,洗去身上圪渍。

武汉是水城,到处是水,用水太方便了。武汉人卫生习惯好,夏天必洗澡,必更衣,平素日也要洗脸洗脚后方才入睡,武汉话“洗了睡”,那意思便是不洗,那是睡不着的。严冬时节,天寒地冻,洗澡难,但过年之前,无论家境如何,洗个澡,剃个头,那是必须的。否则,就不叫过年。

干干净净,灵灵馨馨(整洁、清爽),去迎接新年,人们的共识,社会的习俗。

洗年澡,条件差的就在家中解决;条件好的,就上澡堂去好好泡上一泡。老武汉,澡堂比药铺多,有名的浴池不少,如“东华园”、“长胜池”等。

澡堂曾是城市的一道风景,它还是老赖的避难所。

街头巷尾的澡堂很多,一年四季,有三大季都是生意火爆。这里不但提供“泡澡、搓背、按摩、理疗、修脚、掏耳”等一条龙服务,还能一站式地解决“点餐、喝酒、品茶、抽烟、听唱、打牌、摇宝、睡觉”等需求,交朋友,谈生意,拉关系,谋职业,甚至解决纠纷等,都可以就此完成。

年债年还,是旧时的一个不成文规矩,意思是当年的债必须当年还。对于债权人来说,大年三十是今年的最后一天,错过了,又要等一年。

大年三十在外躲债,天寒地冻,不能在露天待一晚上。去澡堂,那里三十夜通宵营业,掏点小钱,买个“欢喜(武汉话,筹牌,“筹”谐音“愁”,反训称谓)”,舒舒服服洗完澡,床铺上或椅子上一歪,醒来已是新的一年,有道是“年债年还”,又可拖之乎也。

形容人做事慢慢吞吞,武汉人会说“像洗年澡样的,尽(上声)在那里磨。”

最后的“莲花谢”,比喻旧的一年过去了,新的一年到来了,“莲”与“年”,武汉话同音。

“年来了,是冤家”

旧时有“年关”一词,现在很少听人讲了。过年如同过关,穷困的、躲账的、差债的、跑路的....一到过年,难上加难。

过年,对于孩童是狂欢,对于大人是劳累,对于穷困的当家人,则是无奈。

“年来了,是冤家,儿要帽,女要花,媳妇要勒子走人家;婆婆要糯米做糍粑; 爹爹要肉敬菩萨;一屋大小都吃他。”(选自朱天民《各省童谣集(第一集)》)

冤家:好像与我有冤仇似的,此处戏指,民间有“欢喜冤家、儿女冤家”之说。勒子:音lè•zi,旧时妇女头上的饰物,如帽绊、帽箍之类。《红楼梦》第六回:“那凤姐家常带着紫貂昭君套,围着那攒珠勒子,穿着桃红洒花袄。”都吃他:都靠他,又都好像与他过不去。

这首童谣讲述了穷人家过年的艰辛,此谣多地有传唱,词句大同小异。

“打了坱尘好过年”

坱尘,现在很多人误写成“扬尘”,包括我自己。随着学习的深入,我发现它应该写作“坱尘”。

坱:yǎng,这个字武汉话和字典上是一个读音,只是武汉话读阳平,字典上读上声。《说文解字》“卷十三•土部”:“坱,尘埃也。从土央声,於亮切。”唐代柳宗元《法华寺石门精舍三十韵》:“潜躯委缰锁,高步谢尘坱。”

关于忙年诸事,陈佩璋《武汉旧时的拜年谣》(原载《江汉乐府》)中辑录的歌谣描述得比较详细。

“二十一,买支笔;二十二,写对子;二十三,做鱼汆;二十四,又打扬尘又做事;二十五,打豆腐;二十六,插红烛;二十七,事办毕;二十八,把鸡杀;二十九,样样有;三十到,不睡觉;初一早,年拜了。”

这里面讲到了“打扬(坱)尘”。所谓的“打坱尘”,就是对居所来个彻底的大扫除,这也是去旧迎新必做的功课。有种说法,“尘”与“陈”同音,“除尘”即是“去陈”。把那些藏身于屋梁、角落的尘垢蛛网清扫干净,也就是把往昔的的“穷运、霉气”赶了出去。

该抹(má)的抹了,该捡的捡了,该扫的扫了,该洗的洗了.....等这一切做完了,整个房子也就亮堂了,人也累得“瘫条(瘫软)了”。

这时候的“打坱尘”还有借代义。一个不大听话的小伢,听到大人吼叫“你再瞎闹,小心老子打了坱尘过年!”他顿时就会明白,这“打坱尘”关键是“打”字,弄不好,自己马上就要挨打了。

过去一家一户伢们多,大人忙,管理粗放,也不大讲究方法,“打”是常见的教育手段。一般来讲,正月过年不会动手,但年前是可以的。先在腊月间把伢“打”好,也就是“教育”好,再让他规规矩矩地迎接新年,这也是“打了坱尘好过年!”

本文原载彭翔华2019年录音稿《年俗三部曲》。

关键词: 新的一年 天寒地冻 大年三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