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我的职业生涯中,有几段关于食堂味道的感受。其中印象比较深的一段,是在我接近两年的工厂务工生涯中。
结束插队做知青的经历之后,我被一家小造船厂招了工。这个厂子地处偏僻,离我家接近200公里。我的日常食宿,自然要以厂里为主。于是,我又跟厂里的食堂打了接近两年的交道。
由于工人们的购买力有限,食堂每天只有午餐供应一顿炒菜。购买力有限到什么程度呢?以我为例,第一年的学徒工工资,是18元钱。加上一点零儿八碎的补贴,总共发20元零5分。其他人的经济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,月入30来块钱的情况很普遍。而他们还要养家糊口,不像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。至于早晚餐,只能是干粮就咸菜,或者对付点咸鱼虾酱什么的。因为厂子靠海,这些东西倒是不缺。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为了给工人们减少麻烦,厂里在发工资的时候,很人性化地每人代扣10元钱,直接发饭菜票,其中菜票也就是六七元钱的样子。饭票按粮食定量严格控制,菜票不够可以自行购买。在我的记忆里,节俭的人们很少有再掏腰包去买菜票的。积攒上一段时间,把从牙缝里省下来的菜票,拿去退换点现金的人,倒是屡见不鲜。没办法,家里的老婆孩子眼巴巴地盼着呐。
厂里食堂味道最为香浓的菜品,大家公认是豆腐炖炸肉。那菜做的油光光、亮汪汪,汤浓色深,
看上去就让人胃口大开。这道菜售价两毛,隔三差五才推出一回,因而很受大家欢迎。一向有些嘴馋的我,自然也是它的忠实拥趸。
有天食堂里在卖这道菜的时候,发生了一件比较搞笑的事情。厂里一个头头买了这份菜以后,排在他后边的一个工人也要买。卖饭师傅将菜盛到他的碗里之后,这老兄不干了。他一把拽住端了菜要走的头头:“你先别走,咱们今天得说道说道。”回头他又对卖饭师傅说:“你看看俺俩这碗里的菜,他碗里的都是肉,到了我这碗里,就光成了豆腐了。你那勺子功练得不错啊,在手里那么一晃悠,甩得肉是肉豆腐是豆腐,分得挺清楚啊。这不是看人下菜碟吗?”卖饭师傅也不是省油的灯:“你那意思是我专门练过甩勺子功,见了领导就把豆腐甩出去,给你就把肉甩出去?告诉你,我可没这本事。你要是会这功夫,可以进来教教我,我倒是真想学学呢。”旁观者听了,一阵哄笑,事情便也不了了之。
当时没有双休日,为了照顾家远的职工,厂里两星期休息一次,一次休两天。这个时候,厂里基本就没什么人了。忙里偷闲的食堂,会推出包水饺的服务项目。但卖的不是成品,而是把饺子馅制好以后,按一斤馅八两面的比例,卖给就餐者。他们自己包好以后,再由食堂免费给煮熟。因为吃饺子,也发生过一件让我难以忘怀的事情。
那年春节过后不久的一个星期天,一位姓李的师傅没回家,他的老婆孩子就来厂里看他。那天,正赶上食堂包水饺。一位姓的张师傅,因为吃的事情跟李师傅闹过矛盾。他见李师傅没舍得买水饺,大约是出于缓和双边关系的考虑,就多了个心眼,专门包了两份,一份给李师傅送了过去。
李师傅自然有些受宠若惊,便连连推辞。张师傅就有些急眼:“兄弟,我这不是给你的,是给孩子吃的。你不接着,就是瞧不起我。”李师傅的儿子只有五六岁,光知道饺子好吃,哪知道大人之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,就欢天喜地地接过饺子,边忙不迭地吃,边有些不解地问他娘:“娘,怎么又吃饺子啊,这么快就又过年了吗?”小孩子天真的话,说得大家又有些心酸、又憋不住想笑,一场矛盾便也化解于无形。
我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以后,几个要好的同年龄段工友,在食堂凑了几个菜为我送行。那天,我们算是把豆腐炖炸肉吃了个够。饕餮之余,一个工友打趣说:“你上了大学以后,肯定不会忘了咱们厂的豆腐炖炸肉吧?在大学的食堂里,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吃上这份菜。”
壹点号谷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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